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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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三個人來到裝潢華麗的大廳，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星光熠熠的裝飾和昂貴剔透的瓷磚，歐式奢華的穹頂之上一盞精致璀璨的吊燈猶如萬千星輝般無聲耀眼，映照著仿若宮殿般每一處細節生動奢侈的廊柱散發著柔和的光輝，與腳下厚重柔軟的鮮紅地毯交相輝映，質地光潔細膩的樓梯蜿蜒而上，使得二樓的宴客廳仿若在雲端一般。
林燁和楚曉暮對此都沒什麽表示，丁旺奇卻顯得很嫌惡：“都快破產了還在這裝。”
他扭頭看著兩個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哎，你們別笑話我啊。”
“笑話什麽。”林燁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就是在想要是把你綁了能賺多少錢？我和曉暮後半輩子就吃喝不愁啦！”
楚曉暮“呵呵”冷笑一聲：“別拉我下水。”
丁旺奇掀開林燁的手，笑容諷刺又勉強：“兄弟，你綁了我也賣不了幾個錢，老頭一家巴不得我死呢。”
“胡說。”楚曉暮拍拍他的肩膀，“肯定有人是愛你的。”
丁旺奇又恢覆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你嗎？”
“嗯。”楚曉暮很淡定，“爸爸當然是愛你的。”
大廳門口兩位著裝正式整齊的服務生半鞠著躬給他們打開那扇金色的奢華大門，這下楚曉暮真開始尷尬了，心想這有錢人戲真多。
廳內坐得滿滿當當的客人無一例外都穿著考究，帶著一股低調而又奢靡的金錢的味道，男的都穿著筆挺修身的西裝，腳上都套著錚亮的皮鞋，活像一群密密麻麻死在地上的亮泥鰍，一顆顆滑溜的禿腦門旁緊挨著夫人們油亮濃密且八級臺風都刮不動的大塊發鬢，女人們都穿著樣式色彩各異的華貴優雅的禮服，脖子耳朵上掛著閃耀綺麗的大顆珠寶，和整個色調華貴的大廳一起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楚曉暮和林燁靠在一起，悄無聲息地對視一眼，終於明白為什麽丁旺奇會穿成那副模樣。
因為在這裏他們才是格格不入的普通人。
而這也不能算是朋友的生日宴，而是富人群體又一次的價值交換和階級固化。
只有親眼看到，才會明白影視作品那些紙醉金迷的場景有多麽不可思議。
金錢和珠寶裝飾著所有人爾虞我詐又冰冷勢利的心，傲慢和虛假充斥著這場本該熱熱鬧鬧的生日宴。
真像一座裝滿了昂貴陪葬品的墳墓。
這裏的人也像披著華服的骷髏，都在若無其事地左右攀談，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動聲色的傲慢與審視，在互相考察和探究對方能帶給自己的價值。
丁旺奇帶著他倆穿過寬闊的走廊，終於來到了最角落的一處位置。
這張巨大奢靡的餐桌旁坐滿了他們熟悉的人，林燁和楚曉暮總算感到了一些親切。
段子榮跳起來摟住了他們三個的肩膀，大笑起來：“哎媽呀，你們仨總算來了，丁子你們這可真夠遠的！”
在座的少男少女都是聰明的主，顯然都明白丁旺奇這大少爺是為了讀龍鳳中學那所頂尖名校才降尊紆貴去那小破地方呆著的。
不過階級的差異並沒有讓這群尚單純無畏的孩子們產生諂媚和疏離，一夥人開始熱熱鬧鬧地拆禮物吃大餐，而後又起哄要分蛋糕吃和討論去哪玩。
於是兩個服務生推來了高八層的巨型蛋糕。
眾人陷入沈默，默默將視線投向身高一米九幾的林燁。
林燁點頭，一臉了然，客氣地和兩個服務生借過切蛋糕專用的精致扶梯，踩上去後輕而易舉地比蛋糕高了大半個身子，在給所有人都切了兩塊蛋糕後，甚至給站在原地等著服務的員工都送了兩塊。
楚曉暮正斯斯文文地拿叉子吃他的蛋糕，突然感到竄過來一股濃烈撲鼻的香水味，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皺著眉頭擡眼望去，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穿修身綢裙，身材婀娜的漂亮女人，她身旁還跟著一個穿著一身西裝，表情有些不易察覺的嫌惡和輕視的清秀男生。
丁旺奇臉色變了，表情極其厭惡僵硬，甚至推開了手邊的蛋糕，顯然這兩人惡心得令他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小奇。”女人聲音婉約動人，“你怎麽不去給客人敬酒呢？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丁旺奇冷笑一聲，都懶得把聲音壓低：“你他媽算哪顆老鼠屎，也敢來管老子！”
他聲量不低，對女人的辱罵清晰地傳進大廳內每個人的耳朵。
有不少好事者已經將目光投了過來，但長期身處高位隱藏情緒讓他們的心思不露於外，像是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形怪物在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的情況。
女人身邊的男生冷笑一聲：“這是我媽，也是你媽，你讀這麽多年書沒學會尊重長輩嗎？”
“你放屁！”丁旺奇猛地把手邊的蛋糕朝男孩砸去，“啪嗒”一聲，雪白的蛋糕糊了男孩一身，看著他鐵青的臉色，丁旺奇哈哈大笑起來，隨即雙眼通紅地死盯著他倆，恨聲道，“你媽就是個惡心的小三，給我當狗我都嫌她晦氣，別以為攀上我爸就沒事了，還有小四小五小六呢，熬到你兒子死了家產都輪不到你！”
說著他搶過桌上另一盤蛋糕，狠狠朝女人的臉砸去！
“啊！”女人失聲驚叫，勉強躲開，蛋糕卻仍扔到了她那價值不菲的禮服上。
女人楚楚可憐地摟著自己的孩子，一副痛心疾首的動人模樣，聲音顫抖：“奇奇，你討厭我沒關系，但我求你別傷害自己的弟弟，你再想想你爸爸，你們都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你這樣不孝順你爸該怎麽辦，他還能指望你來繼承這個家業嗎？！”
她一副聲嘶力竭的痛苦模樣，身邊的員工已是大驚失色，急忙沖上來保護女人和男生。
周圍也有客人開始假模假樣地圍上來要勸和。
丁旺奇卻幾近暴走，咬牙切齒地惡狠狠沖女人大喊：“你他媽裝什麽可憐，害死我媽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慫呢，你有本事現在就把我也弄死，不然老子長大了就把你和你生的那坨爛肉分屍了！”
他不顧眾人的勸阻，誓要沖過去將女人和男孩撕成碎片！
一只有力的臂膀擋住了他的去路。
“老林！”丁旺奇怒喝一聲，“是兄弟就他媽別攔著我，趁未成年老子剁了這兩條狗！”
林燁搖搖頭，輕聲道：“你冷靜一點。”
他英俊，沈穩，長著一張實在難以令人討厭的面龐，面帶笑容向女人走去，很紳士地拿著紙巾為她擦拭著肩頭的汙垢，溫柔道：“阿姨，我朋友現在有點激動，他本意不是這樣的，請您不要和他計較。”
女人裝出一副受驚卻又寬和的模樣，嗓音顫抖：“怎麽會呢，我一直……”
她似乎難忍悲痛：“他沒了母親，我又正好嫁進來，我一直……一直都想給他一個家……”說著就低聲啜泣起來。
“是，您說的對。”林燁嗓音溫和又動聽，很快就獲得了女人的信任，他不顧丁旺奇在身後的叫罵，轉頭朝男孩笑了笑，“你是旺奇的弟弟，自然也是我們的弟弟，我好像還在學校光榮榜上見過你，你也是龍鳳中學的吧。”
男孩冷著一張臉：“是。”
林燁循循善誘道：“那你期末成績很高啊，我記得是……660分？”
“不是……”不等男孩開口，他的母親就糾正道，“是688分，不過比起旺奇，他還是不夠努力。”
“那真是厲害，我學到昏天黑地也只考了699分，連700都上不了，哪裏像弟弟，不用請家教也能考這麽高。”林燁笑容極其好看，既溫良無害又引人註目，周圍一圈人都或多或少地忍不住多掃了這個彬彬有禮的少年兩眼，他扭頭對段子榮問，“老段，你覺得呢？”
段子榮囂張地大笑起來，嗓門大得在整個大廳回繞：“他媽的弱智，請了多少家教才補成這個鳥樣，老子下了710都懷疑自己腦子被驢踹了！哥還好幾年沒上學，他媽的趕緊去醫院檢查下腦科吧！”
“你是……”男孩臉色極其難看，聲音裏明顯混雜著震驚和難堪，“段子榮！”
“呵呵！”段子榮厭惡地翻了個白眼，“本天才的名字你也配喊，你個弱智加垃圾。”
楚曉暮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場鬧劇，突然問丁旺奇的“弟弟”：“請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各科成績嗎？”
男孩已感到十分丟人，生怕楚曉暮也是臥虎藏龍的高手，警惕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楚曉暮很淡定：“我語文不好，如果你語文成績很高的話想和你請教一下。”
“……132。”男孩終於有了些底氣，臉上的傲氣回來了些許。
楚曉暮淡淡一笑：“看來你的腦子確實和你的臉一樣愚蠢，我比你高一點，145，估計你長這麽大你媽也只顧得上去破壞別人的家庭沒什麽精力管你，不過看在你蠢得這麽可憐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教教你，麻煩你和你媽回去翻字典把廉恥兩字含義搞明白。”
“不對。”他突然像是明白過來什麽，又輕聲笑出來，猶如想到什麽極其好玩的事情，清冷的聲線聽起來諷刺意味十足，“你媽這麽喜歡當第三者，你長得又這麽畸形，搞不好你也不是旺奇的弟弟，是你媽和什麽類人生物配種配出來的。”
丁旺奇終於開心地大笑起來：“他媽是狗，他也是狗，怎麽可能長得像人！”
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少男少女也笑作一團，韓文捧腹大笑：“他娘倆哈哈哈哈，真的好像兩坨人形的翔啊！”
顧灝點點頭，一臉讚同，捂著鼻子，五官皺成一團：“就是，臭味都傳過來了，yue！對了對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極重要的事情，突然喊出聲來，激動得險些手舞足蹈，指著那個男孩大叫，“這小子我記起來了，叫丁有才，才開學就泡了學校四個女孩，我認識他前女友！這小子腳踩兩條船啊！！”
尤勇淡淡道：“名字真土，你這麽八卦總算有點有用的消息了。”
薛曉沒說話，很是擔憂地看向丁旺奇。
他卻沒註意到她裝滿他身影的眼神。
“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女人被罵的滿臉羞惱，看著周圍人鄙視厭惡的目光，心裏又是害怕又是害臊，仿佛又回到了她挺個大肚子獨自一人來到丁家的豪宅，卻被一眾伺候丁旺奇母親的保姆司機鄙薄排斥，那是她人生中回報最高卻也是最屈辱的時刻，此時被那老女人的兒子和他的朋友百般刁難，又讓她回想起那人人喊打的日子，恨不得叫保鏢弄死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卻礙於好母親好妻子的形象不好開口罵人。丁有才臉色青白交加，最終混合成一股熟豬肉一樣難看的顏色，萬萬沒想到自己那豐富的感情史就這麽明晃晃地被擺到眾人和自己母親面前，自己驕傲自尊的富家少爺形象轟然崩塌，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媽……”罵聲還沒發出，就聽見林燁的制止。
“曉暮！”這個少年似乎連呵斥都是極溫柔的，令人聽來甚至有些寵溺的味道，“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女人：“阿姨，您還好吧，我扶您走……”
他貌似不經意地將腳放在女人穿著高跟鞋的雙腳中間，然後……
“啪嗒”一聲粘膩的響聲，沒有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女人一股腦地摔進了那個沒怎麽動過的巨型蛋糕裏，黏糊糊的奶油和巧克力糊滿她的全身，感覺器官更是被堵得嚴嚴實實，越掙紮陷得越深，她不禁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媽！”丁有才終於急了，連忙想把女人拽出來，不想林燁卻比他還著急，一把推開他心急火燎地大喊，“先別出來，阿姨裙子好像撕破了，怎麽辦啊！”
“什麽！”這下丁有才不敢再輕舉妄動，連忙呵斥身旁的服務生，“楞著幹什麽，快去拿衣服！”
“是是是！”看戲看上癮的服務生這才一溜煙地跑了。
“阿姨不動了！”林燁大驚失色，“阿姨沒呼吸了！阿姨堅持住啊阿姨！”
“媽！”丁有才這下真忍不了了，急忙就要上前查看，根本沒註意到林燁狀似無意地伸出了一點腳尖。
“啊！”他淩空飛起，空中劃過一道四仰八叉的人影，隨後便精準無誤地砸到自己老娘身上，飛濺起一大片泡沫般星星點點的奶油，身下的女人被自己的好大兒砸得發出一聲慘叫，險些就此喪命。
林燁似乎急得不行，一副哭喪的表情：“這位老太太又沒聲了，她被自己的兒子砸死了，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楚曉暮默不作聲地將他拉到他們這邊，細細地拿紙巾給他擦完衣服上濺上的奶油，好笑得不行：“差不多就行了，還沒玩夠啊。”
林燁笑嘻嘻的一改之前滿臉的憂慮，將丁旺奇一把拉過來摟住他的肩膀：“解氣了沒？”
丁旺奇和他碰了碰拳，佩服道：“還得是你！”
“丁旺奇！”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氣沖沖地趕來，推開圍在四周的人，面色陰沈可怖，怒喝道：“你都幹了什麽！”
他上前想把自己的大兒子揪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教訓一頓來維護自己的尊嚴，但那些尚且稚嫩的少男少女卻將丁旺奇圍在身後不讓他過來。
丁國摯嗓音低沈壓抑：“看看你都交了些什麽狐朋狗友！我緊趕慢趕過來招待客人，你就給我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你自己給我滾出來，要不就永遠滾出這個家！”
“家？”丁旺奇嗤笑一聲，自己走出朋友們的保護圈，冷冷看著自己的父親，“你和你的小三把我媽氣死的時候我就沒家了，要沒我媽給你資金，你哪來的錢開豪車找小三，現在還罵我的朋友，你才是最沒良心的混蛋！”
丁國摯面色鐵青，這些話屬實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憤怒將他整個人的理智焚燒殆盡，但從心底裏，他知道兒子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對下嫁於他，陪他一起奮鬥多年的妻子沒有感情，只是日覆一日地面對著一個容顏老去的女人屬實不是滋味，他手裏大把大把的鈔票使得他的身邊圍繞著太多姿色絕佳的女人，只要是個男人就會忍不住放松一下，這是多麽正常的本能！
但他心裏始終有著對妻子的愧疚，更沒想到她生著重病氣量還那樣狹小，竟活活將自己氣死了！
這難道能全怪他嗎？等他兒子長大了就會明白他父親雖然厲害但也有普通男人的弱點。
這是每個男人都會有的弱點。
他因為愧疚已經放縱了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不能懂事一點！
為什麽還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將他的傷疤血淋淋地掀開！為什麽要將他男人的尊嚴徹底粉碎！
這一次他必須好好教訓他！
讓他明白他現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他給的！他怎麽敢！
怎麽敢忤逆自己父親的權威！
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兒子的臉上！
“跪下！”他怒吼道。
丁旺奇扯起被打得紅腫的嘴角，譏諷道：“我只跪我媽，是她生了我，你找小三氣死我媽，你還打她唯一的兒子，我媽一直看著你呢，看你哪天能被我氣死，我就去我媽墳上把這好事告訴她！”
“你個不孝子！”他擡手又要打，卻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腕，他一擡眼，看見面前那個挺拔高大的少年冷冰冰地盯著他，那目光屬實令人不寒而栗。
但丁國摯見識過多少狠人，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怎麽能嚇到他，冷聲道：“怎麽，你想替他打我？”
“怎麽會呢？”林燁勾著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微笑，“我是想提醒您，這有人在拍照。”
“是啊。”楚曉暮眼中閃著冷冽的寒光，透露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憎惡，“這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把這精彩的倫理劇拍下來了，到時候網上就會知道你這大老板和小三狼狽為奸害死自己的妻子，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丁國摯終於有所顧忌，陰冷著一張臉看著身邊滿身狼狽哭哭啼啼的新任妻子和兩個互相仇視的同歲兒子，只覺得顏面盡失，卻終究還是沒有再動手打人，只是沖丁旺奇怒吼：“滾，帶著你這幫不務正業的混混朋友都給我滾！”
“丁子，咱們走！今天哥幾個去其他地方給你過生日，鬼稀罕這爛地方，又有小三又有弱智的，還有個惡心人的爹！”段子榮和顧灝他們幾個護住丁旺奇，高昂著頭大步走出了宴客廳，連薛曉這樣脾氣溫軟的女生看著廳內闖進來的大群保安都毫無懼色，甚至和韓文臨走前仍輕蔑地朝丁國摯大聲喊道：“你不配做他的父親！”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少爺，少爺！”李叔看見這一群孩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出走，急忙追上前來叫住他們。
“李叔。”丁旺奇抹一把通紅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竭力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我們這麽多人呢，你就別開車送我們了。”
“對對對！”顧灝提議說，“我們打個車就行。”
“哎呀，叔想起來要打個電話，手機又沒電了，借你的用一下行不？”李叔笑瞇瞇地摸摸他的臉蛋。
“嗯。”丁旺奇掏出自己的名牌手機解開指紋鎖遞給他。
李叔撥弄了他的手機一會又還給他：“叔給你轉了兩千，夠不夠出去玩啊？”
“叔，我不要！我手機裏有錢！”丁旺奇急了，就想把錢給他轉過去，卻被李叔拿皸裂黝黑的手制止，拿粗糙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臉蛋，顯得很慈愛：“過生日就要好好玩嘛，夫人當初還資助我女兒上學呢，給了我不知道多少錢。叔叔幫你把同學送的禮物拿走啊，這個不用擔心。”
“哦～”丁旺奇眼淚又快湧出來了，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好半天才回話，“好吧，謝謝叔。”
幾個人走出酒店大門，丁旺奇最後回頭看了李叔一眼，大聲喊道：“叔，我們走啦！”
其他人也跟著他大喊：“叔，我們走啦！”
“哎！”李叔朝他們揮揮手，“路上小心啊！”
幾個少年看著這完全陌生的繁華地帶，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去哪玩，彼此間爭論不休。
“去商場吃飯唄！”韓文懶得掩蓋自己的吃貨屬性，看看自己的肚子，“我還沒吃飽呢，那麽多菜，辣麽大蛋糕～”她嘆息一聲，又是遺憾又是心疼，“浪費糧食當真可恥！”
顧灝“哈哈”笑起來：“小心吃出小肚子瘦不下來！”
韓文表情十分嫌棄，並送了他一個大白眼仁子：“你少被白幼瘦那套審美洗腦了，姐這是正常身材，還能再吃個二十斤呢，你還是先想想怎麽讓自己瘦下來吧。”
顧灝立刻萎了，底氣不足地回嘴：“讀書人的胖，能叫胖嗎？我身體裏裝的都是知識！”
尤勇不動聲色地來了一句：“你看的書應該沒有楚曉暮多，人家比你瘦多了。”
“別，我一點都不覺得瘦好，做夢都想長兩斤肉。”楚曉暮搖搖頭，“回歸正題，到底去哪？”
“聽壽星的。”林燁很隨意地將手搭在楚曉暮肩上，眼角微微彎了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對丁旺奇說道，“你去哪裏我們都跟著你。”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麽相信我！”丁旺奇一臉莊嚴地舉起自己的手機開始看導航，其神情之認真仿佛不是在思考和自己“臭味相投”的朋友們去哪浪，而是一位皇帝在做出救國救民的重大決策。
“嗯……”他仔仔細細地搜尋著附近所有可以吃喝玩樂的場所，“有個小吃街，就是離這很遠，20公裏。”
“……”楚曉暮無言片刻，“附近還有其他可以考慮的地方嗎？”
“說實話，沒有。”林燁也在手機上搜索，很是誠懇地回答，“咱們都消費不起，那些高檔酒店還需要提前一個月預訂。”
“……”
“好嘞，決定了地點，那咱們開始打車吧。”
比較悲傷的是，現在可能是已經到了飯點，司機師傅都回家吃飯了，又或者是這地方大部分人都是有私家車和專用司機的有錢人，根本沒人用網約車，因此打車十分不易，楞是過去了半小時也打不到車。
“這地方連個共享單車都沒有啊。”丁旺奇東張西望一陣，在一眾高樓大廈間看不到一輛共享單車的影子。
“算了，我還是麻煩一下李叔吧，看他吃飯了沒有。”丁旺奇開始給李叔打電話，奇怪的是，他一直都沒有回應，電話忙音在面面相覷的孩子們之間回響，顯得更加詭異而刺耳。
所有人都明白了些什麽。
果不其然，李叔偷偷在微信上告訴丁旺奇，他爸要他去送客人和他的繼母繼弟，雖然他一直都是丁旺奇的專屬司機。
丁旺奇默默垂下腦袋，過了好半天才悶悶開口：“對不起啊，害你們在這陪我。”
“沒事。”林燁被暖洋洋的陽光曬得很舒服，大長腿支在地面上，毫不客氣地將腦袋枕在楚曉暮肩上，眼睛微瞇起來，聲音裏帶著些慵懶又溫和的笑意，“反正今天天氣很好，在這待一會也不冷。”
楚曉暮面無表情地將他的腦袋擡起，聲音不帶一點起伏，毫無感情地報告著：“我打到車了，還有一分鐘過來。”
“哇哦！”周圍一圈人顯得比他激動多了，丁旺奇的表情總算沒那麽愧疚了。
很快一輛黑色的別克行駛而來並停在了路邊。
“韓文。”楚曉暮打開車門，半側過臉，眼睛朝她輕輕一掃，“你和薛曉先去吧，丁子你陪著她們，老段你也別在這等了。”
韓文抿起嘴唇，終於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那麽餓……”
楚曉暮微微笑了，表情總算不再那麽冰冷拒人於千裏之外：“沒關系，女士優先，過來吧。”
丁旺奇卻依舊看著自己的手機：“你們先去吧，我有手機，打車方便。”
於是他們硬把體重超標的顧灝塞到占地面積較小的女孩子身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等得連焦躁的心勁都沒有了，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手機裏緩沖卡頓的電子書。
終於，小小的手機內存再也不允許他幹這麽奢侈的事情，書籍界面啪一下退出，昏暗的手機屏幕又開始垂死掙紮。
楚曉暮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衣兜。
耳朵裏突然被人塞進個什麽東西，舒緩的音樂聲悄悄滑入心中。
楚曉暮微微側過面頰，靜靜地看著身旁眺望遠方的少年。
起風了，一陣寒風將他漆黑的額發吹得淩亂，少年修長挺拔的身體靠著橋欄，陽光斜斜地映照在他英俊的側臉，將瞳孔暈染成看不清色彩的雲流。
真是奇怪。
明明是很溫暖的模樣，但為什麽……會覺得他很悲傷呢？
像是熱鬧的浪潮褪去後，他一個人又被扔進了獨自一人的孤島。
潮水一波波無聲地翻湧，一個人坐在嶙峋礁石，期望著能看到回家的燈塔。
世界就此寂寂，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一輛白色轎車行駛到他們身邊，慢慢停下。
“好了好了，打到車了，咱們快走吧。”丁旺奇打開車門，這才尷尬地發現前座還有一個女生。
也就是說，他們四個人只能走三個人，剩下一個人只能留在這繼續等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的車輛。
林燁直起身子，卻沒有走過去，楚曉暮將耳機遞給他，平靜道：“你不走嗎？”
林燁閉了閉眼睛，再看向他時，整個人又恢覆往日開朗的樣子，他笑了笑：“我打到另一輛車了，你們先走吧。”
“真的？”
“真的。”林燁目光安靜溫柔，令人實在不忍心懷疑。
“行吧。”楚曉暮沒有動彈，依舊面無表情地地站在原地，“那你們兩個先走吧，我和他等下一輛。”
林燁喉結滾動，他咬了咬唇，顯得有些糾結，又將視線挪向別處，楚曉暮明白，他這是心虛了。
“曉暮……”他垂下眼瞼不敢去看他，低聲道，“你和他們先走吧，我一會就過去了。”
“不要。”楚曉暮把丁旺奇他們兩個連拉帶拽塞進車內，看著絕塵而去的轎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多曬會陽光身體好。”
他側過臉看向他，聲音很是平淡，就像兩人在日常生活中相處那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打的車呢？”
林燁默默扭過頭，輕咳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它不來了。”
“哦。”楚曉暮對此毫無表示，朝他走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走，頭也不回，“我不想等了，咱們先走吧。”
“曉暮等等……20公裏呢。”林燁抓住他的手腕，停下腳步。
“那又怎麽樣？”楚曉暮翻了個白眼，“你別告訴我你腎虛走不動路。”
“……不是。”林燁笑起來，不懷好意地湊到他耳邊，“我是擔心你更腎虛走不了這麽遠。”
“行啊。”楚曉暮簡直給這傻冒氣笑了，“誰先走不動誰不行。”
於是小吃街的一行人在吃過章魚小丸子、沾串、臭豆腐、烤冷面、燒烤等十來樣食物後又人手一袋香噴噴的糖炒栗子當飯後零食。
丁旺奇看著眾人吃飽喝足後像一窩小倉鼠一樣幸福地蜷在一塊，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終於有些擔心，忍不住給林燁和楚曉暮打過去電話。
“餵。”電話那頭是楚曉暮跟ai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的聲音。
丁旺奇放下心來：“楚哥，你和老林到底啥時候過來啊，我們都吃了一路了也沒見你們影子。”
“別等了，繼續吃吧，我們還有三公裏就走過去了。”
“什麽！”丁旺奇嘴角抽搐，險些急得跳起來，“你們硬生生走了20公裏！”
楚曉暮心平氣和地糾正他：“不是20公裏，是17公裏。”
“我靠，你們瘋了嗎？走這麽遠！”丁旺奇瞬間急了，“我打車過去找你們！”
“別過來。”楚曉暮毫不猶豫地拒絕，“天黑了你也不好找我們，就剩三公裏了很快就過去了。”
“丁子，可以幫我叫一下韓文嗎？”林燁接過手機，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疲憊和異常。
韓文急忙把嘴裏的幾顆糖炒栗子咬碎咽下去，只覺得吃得實在太飽，走路都有些不方便了，不由得開始同情那兩個走了幾個小時的傻孩子，對林燁說話都是從未有過的和藹：“餵？兒子你還好嗎？”
“好的不行。”林燁嗓音裏依舊帶著溫和柔軟的笑意，聲音清透幹凈，有著少年人獨有的張揚肆意，他似乎很開心：“有個傻子陪我走了一路。”
手機裏傳來“傻子”很不滿的哼聲。
韓文暗暗腹誹，明明兩個人看上去腦子都不太好使的樣子。
“那你們加油吧，還有什麽事？”
“韓文，你還記得青姐開的酒店在哪嗎？晚上咱們帶丁子去那過生日。”
“嗯。”韓文手裏又開始剝一顆飽滿噴香的栗子，突然開始可憐他倆，“餵，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吧？”
“是啊，不過我們有信仰。”林燁依舊聲音清揚。
“信仰你妹啊。”韓文無語片刻，“我給你倆買點吃的吧，你們是不是腦子壞了，那片打不上車走一陣再打啊，硬走20公裏你們是瘋了不？”
“就當放松了嘛……”林燁話還沒說完，就被楚曉暮一把搶過手機，“別買，我和林燁有點事要忙。”
“什麽事啊這麽急。”韓文將剝好的栗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你們要追隨自己信仰響應國家號召生三胎啊？”
楚曉暮沈默片刻：“你說什麽？”
韓文聽著他冰冷的聲線，終於將她被美食迷惑得神志不清的大腦凍醒了，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麽，立刻害怕得咽咽口水：“沒什麽沒什麽，你們快生去吧，我不打擾你們嚶嚶嚶……”說著啪地一下掛斷電話。
楚曉暮皺著眉頭看著他已經黑屏的手機，無言片刻：“她是不是腦子秀逗了？”
林燁顯得有些好奇：“她說什麽了？”
他看著楚曉暮有些好笑的表情，心中突然警鈴大作，很是警惕地詢問：“她不會和你表白了吧？”
“你胡說什麽？”楚曉暮跟看傻逼一樣看著他，“她說讓你去生三胎。”
林燁沈默一陣，隨後斬釘截鐵地一揮手：“她肯定是叫你去生。”
楚曉暮很淡定地回他：“你生。”
“不要。”林燁笑嘻嘻的，“你生。”
“不要謙虛，你生，孩子跟你姓。”
“不不不，還是你生吧，我可以照顧你和孩子。”
“不，你生。”
“你生～”
“你生！”
林燁朝他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我就不，就你生。”
楚曉暮危險地瞇起眼睛，踮起腳尖一把揪住林燁的衣領，威脅地壓低聲音：“你生不生？”
林燁舉雙手投降，連連點頭：“我生我生！我要能生給你生一百零八個！”
“好啊……”楚曉暮很是滿意，終於放開林燁的衣領，開始掰著指頭給“孩子”取名，“第一個叫林景行，第二個叫林書禹，第三個叫林羽昕……”
林燁將手背於腦後，笑著看他：“好麻煩啊，直接叫楚一楚二楚三好了。”
“……”楚曉暮很是擔憂地看著他，“你以後有了孩子不會真這樣取名吧？”
“不會啊。”林燁認真想了想，“如果你想讓孩子和你姓就和你姓，男孩我還想叫他楚曉暮，女孩叫楚小暮。”
楚曉暮歪著腦袋思考了片刻，終於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驀的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以後和別人有了孩子還要讓孩子和我姓！別人會覺得我把你綠了！”
“不是啊。”林燁很輕松自然地回他，“現在不是在假設咱倆在一塊能生孩子嗎？”
楚曉暮哭笑不得，他沒想到他對一個玩笑竟然這麽較真。
也是，學霸之所以是學霸，就是對什麽事情都做到了認真又執著。
“我開玩笑的，你別多想了。”楚曉暮又恢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再看他，徑直向對面的蛋糕店走去。
真是的。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搞得好像他倆以後真的會在一起過一輩子一樣。
竟然還真開始暢想未來了。
他們怎麽可能會成為家人又組成家庭呢？
說不定高中完了就各奔東西此生不見了。
所以還是珍惜現在吧。
“曉暮。”林燁沒有任何預兆地拉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很珍視地握在胸口，一雙眼睛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看到他心裏去，澄澈得像是夜間被細碎月光清洗過的山泉，隱藏著難以言說的纏綿心緒，真摯與晦暗不明的少年心事融匯成引人沈淪的漩渦，實在是一雙太動人心魄的眼睛。
楚曉暮靜靜地望著他好看的眼眸，心跳似乎都有些微微地加快，不動聲色地等著他開口。
少年笑了起來，瞳孔中隱晦的青稚感情洶湧翻騰，逐漸令人看不真切。
他終於問道：“曉暮，如果我是女生，你願不願意和我過一輩子啊？”
他沒說出那呼之欲出的暧昧詞句，眼神中閃爍著熱烈的期盼，還有一絲深埋眼底不易察覺的哀傷。
楚曉暮的腦子瞬間宕機住了，滿臉黑線搞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他是個女的？讓他和“她”還有“她”未來的老公孩子住在一塊？
楚曉暮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一身了。
奶奶個腿，真是好驚悚的畫面。
還是林燁覺得如果自己是個女孩，請個女保姆和自己老公住在一起不太安全，請個男保姆比較靠譜。
真是的……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簡直無法理解。
楚曉暮表情開始變得一言難盡，他竭力讓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麽嫌棄，並小心翼翼地抽走自己的手，努力平覆自己幾乎要顫抖的聲線：“沒事，我明白。”
林燁眼睛亮了起來，又將他的手抓了回去：“你真的明白嗎？”
明白你在我心裏家人一樣重要的地位嗎？
楚曉暮幾乎要暴走了，又十分不客氣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恨不得揪住林燁的脖子使勁搖晃，將他別具一格的靈魂搖出來。
明白明白明白！我不會把你這奇葩的想法說出去的行了吧大小姐！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沖進蛋糕店。
林燁看著楚曉暮逃跑一樣迅疾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是搞不懂這人怎麽又生氣了。
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麽把他當成喜歡男人的變態了吧？
林燁不禁有些委屈。
他當然也知道男人和男人不能住在一起照顧彼此一輩子啊！所以才會說如果自己是個女孩嘛！
真是的，連這麽簡單的假設也搞不明白。
真是個大笨蛋。
林燁很是失望，隨後也垂頭喪氣地走進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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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來到裝潢華麗的大廳，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星光熠熠的裝飾和昂貴剔透的瓷磚，歐式奢華的穹頂之上一盞精致璀璨的吊燈猶如萬千星輝般無聲耀眼，映照著仿若宮殿般每一處細節生動奢侈的廊柱散發著柔和的光輝，與腳下厚重柔軟的鮮紅地毯交相輝映，質地光潔細膩的樓梯蜿蜒而上，使得二樓的宴客廳仿若在雲端一般。
林燁和楚曉暮對此都沒什麽表示，丁旺奇卻顯得很嫌惡：“都快破產了還在這裝。”
他扭頭看著兩個朋友，有些不好意思：“哎，你們別笑話我啊。”
“笑話什麽。”林燁大大咧咧地勾住他的肩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就是在想要是把你綁了能賺多少錢？我和曉暮後半輩子就吃喝不愁啦！”
楚曉暮“呵呵”冷笑一聲：“別拉我下水。”
丁旺奇掀開林燁的手，笑容諷刺又勉強：“兄弟，你綁了我也賣不了幾個錢，老頭一家巴不得我死呢。”
“胡說。”楚曉暮拍拍他的肩膀，“肯定有人是愛你的。”
丁旺奇又恢覆了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你嗎？”
“嗯。”楚曉暮很淡定，“爸爸當然是愛你的。”
大廳門口兩位著裝正式整齊的服務生半鞠著躬給他們打開那扇金色的奢華大門，這下楚曉暮真開始尷尬了，心想這有錢人戲真多。
廳內坐得滿滿當當的客人無一例外都穿著考究，帶著一股低調而又奢靡的金錢的味道，男的都穿著筆挺修身的西裝，腳上都套著錚亮的皮鞋，活像一群密密麻麻死在地上的亮泥鰍，一顆顆滑溜的禿腦門旁緊挨著夫人們油亮濃密且八級臺風都刮不動的大塊發鬢，女人們都穿著樣式色彩各異的華貴優雅的禮服，脖子耳朵上掛著閃耀綺麗的大顆珠寶，和整個色調華貴的大廳一起煥發出奪目的光彩。
楚曉暮和林燁靠在一起，悄無聲息地對視一眼，終於明白為什麽丁旺奇會穿成那副模樣。
因為在這裏他們才是格格不入的普通人。
而這也不能算是朋友的生日宴，而是富人群體又一次的價值交換和階級固化。
只有親眼看到，才會明白影視作品那些紙醉金迷的場景有多麽不可思議。
金錢和珠寶裝飾著所有人爾虞我詐又冰冷勢利的心，傲慢和虛假充斥著這場本該熱熱鬧鬧的生日宴。
真像一座裝滿了昂貴陪葬品的墳墓。
這裏的人也像披著華服的骷髏，都在若無其事地左右攀談，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不動聲色的傲慢與審視，在互相考察和探究對方能帶給自己的價值。
丁旺奇帶著他倆穿過寬闊的走廊，終於來到了最角落的一處位置。
這張巨大奢靡的餐桌旁坐滿了他們熟悉的人，林燁和楚曉暮總算感到了一些親切。
段子榮跳起來摟住了他們三個的肩膀，大笑起來：“哎媽呀，你們仨總算來了，丁子你們這可真夠遠的！”
在座的少男少女都是聰明的主，顯然都明白丁旺奇這大少爺是為了讀龍鳳中學那所頂尖名校才降尊紆貴去那小破地方呆著的。
不過階級的差異並沒有讓這群尚單純無畏的孩子們產生諂媚和疏離，一夥人開始熱熱鬧鬧地拆禮物吃大餐，而後又起哄要分蛋糕吃和討論去哪玩。
於是兩個服務生推來了高八層的巨型蛋糕。
眾人陷入沈默，默默將視線投向身高一米九幾的林燁。
林燁點頭，一臉了然，客氣地和兩個服務生借過切蛋糕專用的精致扶梯，踩上去後輕而易舉地比蛋糕高了大半個身子，在給所有人都切了兩塊蛋糕後，甚至給站在原地等著服務的員工都送了兩塊。
楚曉暮正斯斯文文地拿叉子吃他的蛋糕，突然感到竄過來一股濃烈撲鼻的香水味，令他感到有些不舒服，皺著眉頭擡眼望去，身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穿修身綢裙，身材婀娜的漂亮女人，她身旁還跟著一個穿著一身西裝，表情有些不易察覺的嫌惡和輕視的清秀男生。
丁旺奇臉色變了，表情極其厭惡僵硬，甚至推開了手邊的蛋糕，顯然這兩人惡心得令他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小奇。”女人聲音婉約動人，“你怎麽不去給客人敬酒呢？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丁旺奇冷笑一聲，都懶得把聲音壓低：“你他媽算哪顆老鼠屎，也敢來管老子！”
他聲量不低，對女人的辱罵清晰地傳進大廳內每個人的耳朵。
有不少好事者已經將目光投了過來，但長期身處高位隱藏情緒讓他們的心思不露於外，像是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形怪物在直勾勾地盯著這邊的情況。
女人身邊的男生冷笑一聲：“這是我媽，也是你媽，你讀這麽多年書沒學會尊重長輩嗎？”
“你放屁！”丁旺奇猛地把手邊的蛋糕朝男孩砸去，“啪嗒”一聲，雪白的蛋糕糊了男孩一身，看著他鐵青的臉色，丁旺奇哈哈大笑起來，隨即雙眼通紅地死盯著他倆，恨聲道，“你媽就是個惡心的小三，給我當狗我都嫌她晦氣，別以為攀上我爸就沒事了，還有小四小五小六呢，熬到你兒子死了家產都輪不到你！”
說著他搶過桌上另一盤蛋糕，狠狠朝女人的臉砸去！
“啊！”女人失聲驚叫，勉強躲開，蛋糕卻仍扔到了她那價值不菲的禮服上。
女人楚楚可憐地摟著自己的孩子，一副痛心疾首的動人模樣，聲音顫抖：“奇奇，你討厭我沒關系，但我求你別傷害自己的弟弟，你再想想你爸爸，你們都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你這樣不孝順你爸該怎麽辦，他還能指望你來繼承這個家業嗎？！”
她一副聲嘶力竭的痛苦模樣，身邊的員工已是大驚失色，急忙沖上來保護女人和男生。
周圍也有客人開始假模假樣地圍上來要勸和。
丁旺奇卻幾近暴走，咬牙切齒地惡狠狠沖女人大喊：“你他媽裝什麽可憐，害死我媽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慫呢，你有本事現在就把我也弄死，不然老子長大了就把你和你生的那坨爛肉分屍了！”
他不顧眾人的勸阻，誓要沖過去將女人和男孩撕成碎片！
一只有力的臂膀擋住了他的去路。
“老林！”丁旺奇怒喝一聲，“是兄弟就他媽別攔著我，趁未成年老子剁了這兩條狗！”
林燁搖搖頭，輕聲道：“你冷靜一點。”
他英俊，沈穩，長著一張實在難以令人討厭的面龐，面帶笑容向女人走去，很紳士地拿著紙巾為她擦拭著肩頭的汙垢，溫柔道：“阿姨，我朋友現在有點激動，他本意不是這樣的，請您不要和他計較。”
女人裝出一副受驚卻又寬和的模樣，嗓音顫抖：“怎麽會呢，我一直……”
她似乎難忍悲痛：“他沒了母親，我又正好嫁進來，我一直……一直都想給他一個家……”說著就低聲啜泣起來。
“是，您說的對。”林燁嗓音溫和又動聽，很快就獲得了女人的信任，他不顧丁旺奇在身後的叫罵，轉頭朝男孩笑了笑，“你是旺奇的弟弟，自然也是我們的弟弟，我好像還在學校光榮榜上見過你，你也是龍鳳中學的吧。”
男孩冷著一張臉：“是。”
林燁循循善誘道：“那你期末成績很高啊，我記得是……660分？”
“不是……”不等男孩開口，他的母親就糾正道，“是688分，不過比起旺奇，他還是不夠努力。”
“那真是厲害，我學到昏天黑地也只考了699分，連700都上不了，哪裏像弟弟，不用請家教也能考這麽高。”林燁笑容極其好看，既溫良無害又引人註目，周圍一圈人都或多或少地忍不住多掃了這個彬彬有禮的少年兩眼，他扭頭對段子榮問，“老段，你覺得呢？”
段子榮囂張地大笑起來，嗓門大得在整個大廳回繞：“他媽的弱智，請了多少家教才補成這個鳥樣，老子下了710都懷疑自己腦子被驢踹了！哥還好幾年沒上學，他媽的趕緊去醫院檢查下腦科吧！”
“你是……”男孩臉色極其難看，聲音裏明顯混雜著震驚和難堪，“段子榮！”
“呵呵！”段子榮厭惡地翻了個白眼，“本天才的名字你也配喊，你個弱智加垃圾。”
楚曉暮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場鬧劇，突然問丁旺奇的“弟弟”：“請問你還記得自己的各科成績嗎？”
男孩已感到十分丟人，生怕楚曉暮也是臥虎藏龍的高手，警惕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楚曉暮很淡定：“我語文不好，如果你語文成績很高的話想和你請教一下。”
“……132。”男孩終於有了些底氣，臉上的傲氣回來了些許。
楚曉暮淡淡一笑：“看來你的腦子確實和你的臉一樣愚蠢，我比你高一點，145，估計你長這麽大你媽也只顧得上去破壞別人的家庭沒什麽精力管你，不過看在你蠢得這麽可憐的份上，我可以勉為其難地教教你，麻煩你和你媽回去翻字典把廉恥兩字含義搞明白。”
“不對。”他突然像是明白過來什麽，又輕聲笑出來，猶如想到什麽極其好玩的事情，清冷的聲線聽起來諷刺意味十足，“你媽這麽喜歡當第三者，你長得又這麽畸形，搞不好你也不是旺奇的弟弟，是你媽和什麽類人生物配種配出來的。”
丁旺奇終於開心地大笑起來：“他媽是狗，他也是狗，怎麽可能長得像人！”
圍在他身邊的幾個少男少女也笑作一團，韓文捧腹大笑：“他娘倆哈哈哈哈，真的好像兩坨人形的翔啊！”
顧灝點點頭，一臉讚同，捂著鼻子，五官皺成一團：“就是，臭味都傳過來了，yue！對了對了！”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極重要的事情，突然喊出聲來，激動得險些手舞足蹈，指著那個男孩大叫，“這小子我記起來了，叫丁有才，才開學就泡了學校四個女孩，我認識他前女友！這小子腳踩兩條船啊！！”
尤勇淡淡道：“名字真土，你這麽八卦總算有點有用的消息了。”
薛曉沒說話，很是擔憂地看向丁旺奇。
他卻沒註意到她裝滿他身影的眼神。
“你們這些孩子真是……”女人被罵的滿臉羞惱，看著周圍人鄙視厭惡的目光，心裏又是害怕又是害臊，仿佛又回到了她挺個大肚子獨自一人來到丁家的豪宅，卻被一眾伺候丁旺奇母親的保姆司機鄙薄排斥，那是她人生中回報最高卻也是最屈辱的時刻，此時被那老女人的兒子和他的朋友百般刁難，又讓她回想起那人人喊打的日子，恨不得叫保鏢弄死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卻礙於好母親好妻子的形象不好開口罵人。丁有才臉色青白交加，最終混合成一股熟豬肉一樣難看的顏色，萬萬沒想到自己那豐富的感情史就這麽明晃晃地被擺到眾人和自己母親面前，自己驕傲自尊的富家少爺形象轟然崩塌，終於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媽……”罵聲還沒發出，就聽見林燁的制止。
“曉暮！”這個少年似乎連呵斥都是極溫柔的，令人聽來甚至有些寵溺的味道，“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女人：“阿姨，您還好吧，我扶您走……”
他貌似不經意地將腳放在女人穿著高跟鞋的雙腳中間，然後……
“啪嗒”一聲粘膩的響聲，沒有人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女人一股腦地摔進了那個沒怎麽動過的巨型蛋糕裏，黏糊糊的奶油和巧克力糊滿她的全身，感覺器官更是被堵得嚴嚴實實，越掙紮陷得越深，她不禁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媽！”丁有才終於急了，連忙想把女人拽出來，不想林燁卻比他還著急，一把推開他心急火燎地大喊，“先別出來，阿姨裙子好像撕破了，怎麽辦啊！”
“什麽！”這下丁有才不敢再輕舉妄動，連忙呵斥身旁的服務生，“楞著幹什麽，快去拿衣服！”
“是是是！”看戲看上癮的服務生這才一溜煙地跑了。
“阿姨不動了！”林燁大驚失色，“阿姨沒呼吸了！阿姨堅持住啊阿姨！”
“媽！”丁有才這下真忍不了了，急忙就要上前查看，根本沒註意到林燁狀似無意地伸出了一點腳尖。
“啊！”他淩空飛起，空中劃過一道四仰八叉的人影，隨後便精準無誤地砸到自己老娘身上，飛濺起一大片泡沫般星星點點的奶油，身下的女人被自己的好大兒砸得發出一聲慘叫，險些就此喪命。
林燁似乎急得不行，一副哭喪的表情：“這位老太太又沒聲了，她被自己的兒子砸死了，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楚曉暮默不作聲地將他拉到他們這邊，細細地拿紙巾給他擦完衣服上濺上的奶油，好笑得不行：“差不多就行了，還沒玩夠啊。”
林燁笑嘻嘻的一改之前滿臉的憂慮，將丁旺奇一把拉過來摟住他的肩膀：“解氣了沒？”
丁旺奇和他碰了碰拳，佩服道：“還得是你！”
“丁旺奇！”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氣沖沖地趕來，推開圍在四周的人，面色陰沈可怖，怒喝道：“你都幹了什麽！”
他上前想把自己的大兒子揪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狠狠教訓一頓來維護自己的尊嚴，但那些尚且稚嫩的少男少女卻將丁旺奇圍在身後不讓他過來。
丁國摯嗓音低沈壓抑：“看看你都交了些什麽狐朋狗友！我緊趕慢趕過來招待客人，你就給我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你自己給我滾出來，要不就永遠滾出這個家！”
“家？”丁旺奇嗤笑一聲，自己走出朋友們的保護圈，冷冷看著自己的父親，“你和你的小三把我媽氣死的時候我就沒家了，要沒我媽給你資金，你哪來的錢開豪車找小三，現在還罵我的朋友，你才是最沒良心的混蛋！”
丁國摯面色鐵青，這些話屬實是戳到了他的痛處，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憤怒將他整個人的理智焚燒殆盡，但從心底裏，他知道兒子說的都是真的。
他不是對下嫁於他，陪他一起奮鬥多年的妻子沒有感情，只是日覆一日地面對著一個容顏老去的女人屬實不是滋味，他手裏大把大把的鈔票使得他的身邊圍繞著太多姿色絕佳的女人，只要是個男人就會忍不住放松一下，這是多麽正常的本能！
但他心裏始終有著對妻子的愧疚，更沒想到她生著重病氣量還那樣狹小，竟活活將自己氣死了！
這難道能全怪他嗎？等他兒子長大了就會明白他父親雖然厲害但也有普通男人的弱點。
這是每個男人都會有的弱點。
他因為愧疚已經放縱了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不能懂事一點！
為什麽還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將他的傷疤血淋淋地掀開！為什麽要將他男人的尊嚴徹底粉碎！
這一次他必須好好教訓他！
讓他明白他現在的吃穿用度都是他給的！他怎麽敢！
怎麽敢忤逆自己父親的權威！
他狠狠一巴掌扇在了自己兒子的臉上！
“跪下！”他怒吼道。
丁旺奇扯起被打得紅腫的嘴角，譏諷道：“我只跪我媽，是她生了我，你找小三氣死我媽，你還打她唯一的兒子，我媽一直看著你呢，看你哪天能被我氣死，我就去我媽墳上把這好事告訴她！”
“你個不孝子！”他擡手又要打，卻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腕，他一擡眼，看見面前那個挺拔高大的少年冷冰冰地盯著他，那目光屬實令人不寒而栗。
但丁國摯見識過多少狠人，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子怎麽能嚇到他，冷聲道：“怎麽，你想替他打我？”
“怎麽會呢？”林燁勾著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微笑，“我是想提醒您，這有人在拍照。”
“是啊。”楚曉暮眼中閃著冷冽的寒光，透露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憎惡，“這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把這精彩的倫理劇拍下來了，到時候網上就會知道你這大老板和小三狼狽為奸害死自己的妻子，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過！”
丁國摯終於有所顧忌，陰冷著一張臉看著身邊滿身狼狽哭哭啼啼的新任妻子和兩個互相仇視的同歲兒子，只覺得顏面盡失，卻終究還是沒有再動手打人，只是沖丁旺奇怒吼：“滾，帶著你這幫不務正業的混混朋友都給我滾！”
“丁子，咱們走！今天哥幾個去其他地方給你過生日，鬼稀罕這爛地方，又有小三又有弱智的，還有個惡心人的爹！”段子榮和顧灝他們幾個護住丁旺奇，高昂著頭大步走出了宴客廳，連薛曉這樣脾氣溫軟的女生看著廳內闖進來的大群保安都毫無懼色，甚至和韓文臨走前仍輕蔑地朝丁國摯大聲喊道：“你不配做他的父親！”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少爺，少爺！”李叔看見這一群孩子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出走，急忙追上前來叫住他們。
“李叔。”丁旺奇抹一把通紅的眼睛，吸了吸鼻子，竭力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我們這麽多人呢，你就別開車送我們了。”
“對對對！”顧灝提議說，“我們打個車就行。”
“哎呀，叔想起來要打個電話，手機又沒電了，借你的用一下行不？”李叔笑瞇瞇地摸摸他的臉蛋。
“嗯。”丁旺奇掏出自己的名牌手機解開指紋鎖遞給他。
李叔撥弄了他的手機一會又還給他：“叔給你轉了兩千，夠不夠出去玩啊？”
“叔，我不要！我手機裏有錢！”丁旺奇急了，就想把錢給他轉過去，卻被李叔拿皸裂黝黑的手制止，拿粗糙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臉蛋，顯得很慈愛：“過生日就要好好玩嘛，夫人當初還資助我女兒上學呢，給了我不知道多少錢。叔叔幫你把同學送的禮物拿走啊，這個不用擔心。”
“哦～”丁旺奇眼淚又快湧出來了，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好半天才回話，“好吧，謝謝叔。”
幾個人走出酒店大門，丁旺奇最後回頭看了李叔一眼，大聲喊道：“叔，我們走啦！”
其他人也跟著他大喊：“叔，我們走啦！”
“哎！”李叔朝他們揮揮手，“路上小心啊！”
幾個少年看著這完全陌生的繁華地帶，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去哪玩，彼此間爭論不休。
“去商場吃飯唄！”韓文懶得掩蓋自己的吃貨屬性，看看自己的肚子，“我還沒吃飽呢，那麽多菜，辣麽大蛋糕～”她嘆息一聲，又是遺憾又是心疼，“浪費糧食當真可恥！”
顧灝“哈哈”笑起來：“小心吃出小肚子瘦不下來！”
韓文表情十分嫌棄，並送了他一個大白眼仁子：“你少被白幼瘦那套審美洗腦了，姐這是正常身材，還能再吃個二十斤呢，你還是先想想怎麽讓自己瘦下來吧。”
顧灝立刻萎了，底氣不足地回嘴：“讀書人的胖，能叫胖嗎？我身體裏裝的都是知識！”
尤勇不動聲色地來了一句：“你看的書應該沒有楚曉暮多，人家比你瘦多了。”
“別，我一點都不覺得瘦好，做夢都想長兩斤肉。”楚曉暮搖搖頭，“回歸正題，到底去哪？”
“聽壽星的。”林燁很隨意地將手搭在楚曉暮肩上，眼角微微彎了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對丁旺奇說道，“你去哪裏我們都跟著你。”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麽相信我！”丁旺奇一臉莊嚴地舉起自己的手機開始看導航，其神情之認真仿佛不是在思考和自己“臭味相投”的朋友們去哪浪，而是一位皇帝在做出救國救民的重大決策。
“嗯……”他仔仔細細地搜尋著附近所有可以吃喝玩樂的場所，“有個小吃街，就是離這很遠，20公裏。”
“……”楚曉暮無言片刻，“附近還有其他可以考慮的地方嗎？”
“說實話，沒有。”林燁也在手機上搜索，很是誠懇地回答，“咱們都消費不起，那些高檔酒店還需要提前一個月預訂。”
“……”
“好嘞，決定了地點，那咱們開始打車吧。”
比較悲傷的是，現在可能是已經到了飯點，司機師傅都回家吃飯了，又或者是這地方大部分人都是有私家車和專用司機的有錢人，根本沒人用網約車，因此打車十分不易，楞是過去了半小時也打不到車。
“這地方連個共享單車都沒有啊。”丁旺奇東張西望一陣，在一眾高樓大廈間看不到一輛共享單車的影子。
“算了，我還是麻煩一下李叔吧，看他吃飯了沒有。”丁旺奇開始給李叔打電話，奇怪的是，他一直都沒有回應，電話忙音在面面相覷的孩子們之間回響，顯得更加詭異而刺耳。
所有人都明白了些什麽。
果不其然，李叔偷偷在微信上告訴丁旺奇，他爸要他去送客人和他的繼母繼弟，雖然他一直都是丁旺奇的專屬司機。
丁旺奇默默垂下腦袋，過了好半天才悶悶開口：“對不起啊，害你們在這陪我。”
“沒事。”林燁被暖洋洋的陽光曬得很舒服，大長腿支在地面上，毫不客氣地將腦袋枕在楚曉暮肩上，眼睛微瞇起來，聲音裏帶著些慵懶又溫和的笑意，“反正今天天氣很好，在這待一會也不冷。”
楚曉暮面無表情地將他的腦袋擡起，聲音不帶一點起伏，毫無感情地報告著：“我打到車了，還有一分鐘過來。”
“哇哦！”周圍一圈人顯得比他激動多了，丁旺奇的表情總算沒那麽愧疚了。
很快一輛黑色的別克行駛而來並停在了路邊。
“韓文。”楚曉暮打開車門，半側過臉，眼睛朝她輕輕一掃，“你和薛曉先去吧，丁子你陪著她們，老段你也別在這等了。”
韓文抿起嘴唇，終於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也沒那麽餓……”
楚曉暮微微笑了，表情總算不再那麽冰冷拒人於千裏之外：“沒關系，女士優先，過來吧。”
丁旺奇卻依舊看著自己的手機：“你們先去吧，我有手機，打車方便。”
於是他們硬把體重超標的顧灝塞到占地面積較小的女孩子身邊。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楚曉暮只覺得自己等得連焦躁的心勁都沒有了，百無聊賴地看著自己手機裏緩沖卡頓的電子書。
終於，小小的手機內存再也不允許他幹這麽奢侈的事情，書籍界面啪一下退出，昏暗的手機屏幕又開始垂死掙紮。
楚曉暮嘆了口氣，將手機塞回衣兜。
耳朵裏突然被人塞進個什麽東西，舒緩的音樂聲悄悄滑入心中。
楚曉暮微微側過面頰，靜靜地看著身旁眺望遠方的少年。
起風了，一陣寒風將他漆黑的額發吹得淩亂，少年修長挺拔的身體靠著橋欄，陽光斜斜地映照在他英俊的側臉，將瞳孔暈染成看不清色彩的雲流。
真是奇怪。
明明是很溫暖的模樣，但為什麽……會覺得他很悲傷呢？
像是熱鬧的浪潮褪去後，他一個人又被扔進了獨自一人的孤島。
潮水一波波無聲地翻湧，一個人坐在嶙峋礁石，期望著能看到回家的燈塔。
世界就此寂寂，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一輛白色轎車行駛到他們身邊，慢慢停下。
“好了好了，打到車了，咱們快走吧。”丁旺奇打開車門，這才尷尬地發現前座還有一個女生。
也就是說，他們四個人只能走三個人，剩下一個人只能留在這繼續等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來的車輛。
林燁直起身子，卻沒有走過去，楚曉暮將耳機遞給他，平靜道：“你不走嗎？”
林燁閉了閉眼睛，再看向他時，整個人又恢覆往日開朗的樣子，他笑了笑：“我打到另一輛車了，你們先走吧。”
“真的？”
“真的。”林燁目光安靜溫柔，令人實在不忍心懷疑。
“行吧。”楚曉暮沒有動彈，依舊面無表情地地站在原地，“那你們兩個先走吧，我和他等下一輛。”
林燁喉結滾動，他咬了咬唇，顯得有些糾結，又將視線挪向別處，楚曉暮明白，他這是心虛了。
“曉暮……”他垂下眼瞼不敢去看他，低聲道，“你和他們先走吧，我一會就過去了。”
“不要。”楚曉暮把丁旺奇他們兩個連拉帶拽塞進車內，看著絕塵而去的轎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多曬會陽光身體好。”
他側過臉看向他，聲音很是平淡，就像兩人在日常生活中相處那樣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打的車呢？”
林燁默默扭過頭，輕咳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它不來了。”
“哦。”楚曉暮對此毫無表示，朝他走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走，頭也不回，“我不想等了，咱們先走吧。”
“曉暮等等……20公裏呢。”林燁抓住他的手腕，停下腳步。
“那又怎麽樣？”楚曉暮翻了個白眼，“你別告訴我你腎虛走不動路。”
“……不是。”林燁笑起來，不懷好意地湊到他耳邊，“我是擔心你更腎虛走不了這麽遠。”
“行啊。”楚曉暮簡直給這傻冒氣笑了，“誰先走不動誰不行。”
於是小吃街的一行人在吃過章魚小丸子、沾串、臭豆腐、烤冷面、燒烤等十來樣食物後又人手一袋香噴噴的糖炒栗子當飯後零食。
丁旺奇看著眾人吃飽喝足後像一窩小倉鼠一樣幸福地蜷在一塊，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終於有些擔心，忍不住給林燁和楚曉暮打過去電話。
“餵。”電話那頭是楚曉暮跟ai機器人一樣毫無感情的聲音。
丁旺奇放下心來：“楚哥，你和老林到底啥時候過來啊，我們都吃了一路了也沒見你們影子。”
“別等了，繼續吃吧，我們還有三公裏就走過去了。”
“什麽！”丁旺奇嘴角抽搐，險些急得跳起來，“你們硬生生走了20公裏！”
楚曉暮心平氣和地糾正他：“不是20公裏，是17公裏。”
“我靠，你們瘋了嗎？走這麽遠！”丁旺奇瞬間急了，“我打車過去找你們！”
“別過來。”楚曉暮毫不猶豫地拒絕，“天黑了你也不好找我們，就剩三公裏了很快就過去了。”
“丁子，可以幫我叫一下韓文嗎？”林燁接過手機，聲音聽起來沒有一點疲憊和異常。
韓文急忙把嘴裏的幾顆糖炒栗子咬碎咽下去，只覺得吃得實在太飽，走路都有些不方便了，不由得開始同情那兩個走了幾個小時的傻孩子，對林燁說話都是從未有過的和藹：“餵？兒子你還好嗎？”
“好的不行。”林燁嗓音裏依舊帶著溫和柔軟的笑意，聲音清透幹凈，有著少年人獨有的張揚肆意，他似乎很開心：“有個傻子陪我走了一路。”
手機裏傳來“傻子”很不滿的哼聲。
韓文暗暗腹誹，明明兩個人看上去腦子都不太好使的樣子。
“那你們加油吧，還有什麽事？”
“韓文，你還記得青姐開的酒店在哪嗎？晚上咱們帶丁子去那過生日。”
“嗯。”韓文手裏又開始剝一顆飽滿噴香的栗子，突然開始可憐他倆，“餵，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吧？”
“是啊，不過我們有信仰。”林燁依舊聲音清揚。
“信仰你妹啊。”韓文無語片刻，“我給你倆買點吃的吧，你們是不是腦子壞了，那片打不上車走一陣再打啊，硬走20公裏你們是瘋了不？”
“就當放松了嘛……”林燁話還沒說完，就被楚曉暮一把搶過手機，“別買，我和林燁有點事要忙。”
“什麽事啊這麽急。”韓文將剝好的栗子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你們要追隨自己信仰響應國家號召生三胎啊？”
楚曉暮沈默片刻：“你說什麽？”
韓文聽著他冰冷的聲線，終於將她被美食迷惑得神志不清的大腦凍醒了，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麽，立刻害怕得咽咽口水：“沒什麽沒什麽，你們快生去吧，我不打擾你們嚶嚶嚶……”說著啪地一下掛斷電話。
楚曉暮皺著眉頭看著他已經黑屏的手機，無言片刻：“她是不是腦子秀逗了？”
林燁顯得有些好奇：“她說什麽了？”
他看著楚曉暮有些好笑的表情，心中突然警鈴大作，很是警惕地詢問：“她不會和你表白了吧？”
“你胡說什麽？”楚曉暮跟看傻逼一樣看著他，“她說讓你去生三胎。”
林燁沈默一陣，隨後斬釘截鐵地一揮手：“她肯定是叫你去生。”
楚曉暮很淡定地回他：“你生。”
“不要。”林燁笑嘻嘻的，“你生。”
“不要謙虛，你生，孩子跟你姓。”
“不不不，還是你生吧，我可以照顧你和孩子。”
“不，你生。”
“你生～”
“你生！”
林燁朝他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我就不，就你生。”
楚曉暮危險地瞇起眼睛，踮起腳尖一把揪住林燁的衣領，威脅地壓低聲音：“你生不生？”
林燁舉雙手投降，連連點頭：“我生我生！我要能生給你生一百零八個！”
“好啊……”楚曉暮很是滿意，終於放開林燁的衣領，開始掰著指頭給“孩子”取名，“第一個叫林景行，第二個叫林書禹，第三個叫林羽昕……”
林燁將手背於腦後，笑著看他：“好麻煩啊，直接叫楚一楚二楚三好了。”
“……”楚曉暮很是擔憂地看著他，“你以後有了孩子不會真這樣取名吧？”
“不會啊。”林燁認真想了想，“如果你想讓孩子和你姓就和你姓，男孩我還想叫他楚曉暮，女孩叫楚小暮。”
楚曉暮歪著腦袋思考了片刻，終於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驀的睜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你以後和別人有了孩子還要讓孩子和我姓！別人會覺得我把你綠了！”
“不是啊。”林燁很輕松自然地回他，“現在不是在假設咱倆在一塊能生孩子嗎？”
楚曉暮哭笑不得，他沒想到他對一個玩笑竟然這麽較真。
也是，學霸之所以是學霸，就是對什麽事情都做到了認真又執著。
“我開玩笑的，你別多想了。”楚曉暮又恢覆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不再看他，徑直向對面的蛋糕店走去。
真是的。他自己都覺得好笑，搞得好像他倆以後真的會在一起過一輩子一樣。
竟然還真開始暢想未來了。
他們怎麽可能會成為家人又組成家庭呢？
說不定高中完了就各奔東西此生不見了。
所以還是珍惜現在吧。
“曉暮。”林燁沒有任何預兆地拉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很珍視地握在胸口，一雙眼睛就那麽一眨不眨地看到他心裏去，澄澈得像是夜間被細碎月光清洗過的山泉，隱藏著難以言說的纏綿心緒，真摯與晦暗不明的少年心事融匯成引人沈淪的漩渦，實在是一雙太動人心魄的眼睛。
楚曉暮靜靜地望著他好看的眼眸，心跳似乎都有些微微地加快，不動聲色地等著他開口。
少年笑了起來，瞳孔中隱晦的青稚感情洶湧翻騰，逐漸令人看不真切。
他終於問道：“曉暮，如果我是女生，你願不願意和我過一輩子啊？”
他沒說出那呼之欲出的暧昧詞句，眼神中閃爍著熱烈的期盼，還有一絲深埋眼底不易察覺的哀傷。
楚曉暮的腦子瞬間宕機住了，滿臉黑線搞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如果……他是個女的？讓他和“她”還有“她”未來的老公孩子住在一塊？
楚曉暮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一身了。
奶奶個腿，真是好驚悚的畫面。
還是林燁覺得如果自己是個女孩，請個女保姆和自己老公住在一起不太安全，請個男保姆比較靠譜。
真是的……他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簡直無法理解。
楚曉暮表情開始變得一言難盡，他竭力讓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麽嫌棄，並小心翼翼地抽走自己的手，努力平覆自己幾乎要顫抖的聲線：“沒事，我明白。”
林燁眼睛亮了起來，又將他的手抓了回去：“你真的明白嗎？”
明白你在我心裏家人一樣重要的地位嗎？
楚曉暮幾乎要暴走了，又十分不客氣地將自己的手抽回來，恨不得揪住林燁的脖子使勁搖晃，將他別具一格的靈魂搖出來。
明白明白明白！我不會把你這奇葩的想法說出去的行了吧大小姐！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沖進蛋糕店。
林燁看著楚曉暮逃跑一樣迅疾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是搞不懂這人怎麽又生氣了。
該不會是誤會了什麽把他當成喜歡男人的變態了吧？
林燁不禁有些委屈。
他當然也知道男人和男人不能住在一起照顧彼此一輩子啊！所以才會說如果自己是個女孩嘛！
真是的，連這麽簡單的假設也搞不明白。
真是個大笨蛋。
林燁很是失望，隨後也垂頭喪氣地走進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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